【凯源·演员-chapter 45】
Chapter 45
出品方一定下来，后续的资金和人员配置、出国事项等等琐碎的项目就马上能上日程。娱乐圈没有假期这一说，因此也不会有人因为元旦、春节将至而考虑将这些事务延后。
王源这边的经纪人也迅速安排了王俊凯和那个剧本来源及出资方见面，一方面是因为一些合同上的细节需要敲定，另外一方面也是希望王俊凯能和对方多聊聊，对于揣摩这个角色有好处。
王俊凯和王源在那天之后，都默契地不再提起彼此之间还吊着的关系，也不再提彼此父母。
王源倒是给自己妈妈打了几通电话，每每都是打完电话红着眼圈出现在众人面前，不太乐意说话，但是还是能够很成熟很镇定地投入到手头上要做的工作上去。
所有的统筹、资金、人员问题都要他去敲定，这对他来说是个从未有过的挑战。
王俊凯有时候坐在他旁边看他接连一个电话又一个电话，很想帮他，但是从演员的角度考虑和真正从导演、从制片的角度考虑会完全不一样，真正能帮得上的很少，所以只能看着而已。
剧本的出资方约见的地方在上海。
王源和王俊凯还有两人的经纪人跟过去，但是一路上，即使在飞机上他也是不断在用电脑查看一张又一张的清单和表格款项，会计账目，眼底里有慢慢浮着的红血丝，洁白的贝齿紧紧咬着下唇，咬出苍白的齿痕来。
王俊凯坐在他旁边的位置里，看了王源很久，伸出手去拨他的下唇，让他松开咬着的牙齿。
王源抬起头，眼皮疲累地翻翻：“等我做完这部分的预算，最麻烦的事情就算是做完了……”
这话也不过是说说而已。王源和王俊凯两个人心里都心知肚明。
王俊凯往前面后面看了看，头等舱里本来乘客就不多，空姐也在帘子那头，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个角落里。
两个人的位置中间有很宽的扶手，王俊凯腰部使力，似乎有一个想凑过去吻一吻对方的动作，但是头等舱的扶手太宽了，于是他放弃这个想法，但是还是伸过了手去，握了握王源落在键盘上的手指。
王源翻回手心，也回握王俊凯的手，轻柔地捏了捏对方的手指。
轻柔得好比落在迎春上的蝴蝶，是有绿色混着蓝色的麟粉的蝴蝶，斑斑斓斓，美则美矣，却剧毒，像是指尖一触就能万劫不复。
不知道为什么，安心感和睡意袭上来，王俊凯不适地眨了眨眼睛，最终还是偏过头，就这样抓着王源柔软的指尖，昏昏沉沉睡过去。
睡梦里，一开始就是斑驳的刺眼阳光，甚至有小提琴悠扬的乐声配乐。
王俊凯朦胧觉得自己整个人身形小了许多，脚底下踩着柔软的贝壳沙，细腻的沙粒从脚趾间溢上来，四周的一切风景旋转着，几乎像是电影里的三百六十度角全景镜头，摄像师，工作人员，身边欢闹的一群一群男孩子们。
摄像师看不清楚脸，躲在镜头后面凑上前来，前面的镜头几乎要磕到自己脸上。
王俊凯觉得害怕，即使有强烈的阳光，也有寒气从背后蜿蜒上来。
他转身拔腿就跑，海岸边上突然都聚满了人，密密麻麻的人，面目狰狞。他只好往海里面跑，直到跑到海水已经过了自己腰的地方，结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跑得太急了，绊了一跤，整个人重重地砸进海水里。
猛然地被海水呛住，窒息感像爪子一样狠狠扼住了自己的喉咙。
他睁开眼。
眼前是清澈的碧蓝色海水，脚底却是令人恐惧的墨黑一团，像是张牙舞爪的怪物，也像是窒息感的来源和启示，王俊凯看着，就几乎能够想象在那样深不可测海水里溺水的痛苦感。
他拼命挣扎起来，眼睛睁着，想要踩住明明不深的海底，可是一直都踩不到，想要往海面游，却无论如何都游不上去。
沉溺。
他绝望地慢慢放松了自己的四肢，也就在这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了王源的脸，他游过来缓慢却深情地吻住了自己的唇瓣，然后猛然将自己反方向一推，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出现在了海面上，呼吸的欢畅感使王俊凯不由自主地大口呼吸着，环顾四周却找不到王源的踪迹。
茫茫的海面上，找不到他的踪迹。
王源，王源！王源——
王俊凯猛地惊醒过来，双手用力撑着自己从位置上坐了起来，满头大汗，眼神慌乱，四周一看才发现自己还在飞机上，肩头盖着厚厚的毛毯，自己那个方向的遮光板已经被人拉下来了。
再往身边看过去，王源斜倒在座位上睡觉，前面的电脑阖着，他的脸颊蹭着座位，柔软的黑色发丝贴着脑门，还有一边的鬓发被蹭得乱糟糟的了，薄薄的淡色唇瓣微微开着，能看见一点点隐约的舌尖。
王俊凯眼神渐渐冷静下来。
他取下身上的毛毯，轻手轻脚地盖在身边人的身上，然后又动作很轻地叫来乘务要了一杯浓咖啡。
虽然只是廉价咖啡，但起码能让自己的脑子清醒一点。
王俊凯小口啜了几口咖啡，陷入了沉思。
王源似乎是真累到了，飞机上睡了半路不说，下了飞机从机场到这边的市区，一路在车上也睡觉。恰好两个经纪人一个开车一个坐副驾驶，他更加有恃无恐，想睡觉的低血压上来不管不顾，干脆趴到王俊凯膝盖上睡。
王俊凯又想起许多前尘往事来。
但他也没有提起，也说不清是不敢还是不想，只是沉默着任由王源像小猫一样趴到自己的膝盖睡好，从旁边拉过自己的羽绒大衣盖到他肩上，连喉咙和背都塞得严严实实，生怕熟睡着会冻到。
剧本方约在上海虹口那边一个开在小洋楼的咖啡馆里，洋楼是上个世纪的老房子，后面修葺也似乎尽量保持原貌，从下车的地方走到小楼里面要走过一片花园，只是时节不太好，种着的花木都光秃秃的。
王源的脸上还有压着王俊凯的裤子压出来的脸上的红红的痕迹，王俊凯帮他揉了几下，看实在揉不掉就算了，两个人还有两个经纪人坐在小楼一楼的老式裂纹真皮沙发上等。
过不一会儿一个戴金丝边眼镜的中年人从外面风尘仆仆进来，嘴上道着歉，只是看到王俊凯和王源两个人的时候，脸上一闪而过地愣了一下。
“这两位是……”他转过头去看王源的经纪人，之前一直只是和他接洽而已。
“我是王源，”王源毫不怯场地上去握手，“我旁边这位，是我选定的男主角，演员王俊凯。因为他扮演的角色原型是您，所以也希望能和您有沟通，可以更了解这个角色。”
中年人茫然地来回看了一下面前两个年轻人，不知道是不是讶异于王源的年轻，还是因为别的原因，所以怔神的时间更长了一些，半天才招呼两人坐下。
坐下来之后，有服务员端了咖啡和一些糕点过来，但是态度懒洋洋的，极随便的样子。
王源多看了几眼服务员，被对方瞪回来。
“这里就是这样的呀，”中年人拍拍他，“价格又结棍，但是来的人还是很多……”
只是这样抱怨了一番，几个人之间的气氛似乎不那么生硬了，于是在大概的一些合同拟定细节协商之后，王俊凯问了问这个剧本的背景。
“两个老爷子……九几年过世的。”中年人取下眼镜擦了擦，似乎要掩饰自己的情绪，“但是去世的时候非但没有回老家，甚至没有回大陆，是在香港去世的……”
王俊凯和王源互相看了一眼，照顾对方的情绪，没有继续问下去。
中年人自己倒是继续说：“他们都是那个年代过来的啊，战火硝烟，生死离别，尸山血海，老了老了，就在国外乡下种花，庄园倒是很大，还买了私人的山坡，花园里有一个温室，温室里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虞美人，兰花，还有风信子。春天的时候，两个老人，就会拿竹藤椅坐在温室门前砌着红地砖的地方晒太阳，唠唠叨叨说些别人听不懂的事情……”
中年人一边说着一边抬眼看了看众人：“……是不是很无聊？”
“不不不，”王俊凯笑了笑，回答他，“只是觉得对那种闲适生活很向往而已。年纪大了，有爱的人在身边，再好不过了。”
“唉。”中年人叹了一口气，“可是最后在香港的时候，病危的时候连通知书都没法签，毕竟不是合法伴侣，他们又没有孩子。”
王俊凯听到这里，侧头迅速地转过去看了一眼王源，又马上转了回去。
等谈完出门，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众人和中年人告别离开，驱车到最近的一家希尔顿要安顿下来。王俊凯和王源坐在车里等经纪人开房，不一会儿他们回来了，给王俊凯和王源各自塞了一张房卡，草草看了一眼，这两张房卡甚至不是同个楼层的。
王源没说什么，自顾自地把自己房间的卡收到包里，但是王俊凯抬头还是别有意味地扫了一眼两个经纪人。
上楼的时候分开进的酒店，就算短暂的时间里被认出来也没什么，但还是要避免别人的误会比较好，这是王源经纪人的原话。
王俊凯对着不是自己经纪人的人，也没办法发脾气，只好冷哼了一声，拿手指头威胁意味十足地点了点他，先拿了旅行箱下了车。
经纪人收回眼：“……结果这个锅还是我背。”
王源这时候正因为烦躁摸了一根烟出来，点上：“过年红包会给你包一个大的。”
经纪人满意地点点头。半晌，他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可是你这样到底是为什么？欲拒还迎也未免拒太久了；要彻底拒绝，也不是干脆的样子……你有多爱他？你这是爱他吗？”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重要得过他。”王源回答，“这还不算爱吗？”
“可是那就享受爱和被爱的这个过程不就好了？为什么还要这样，反反复复地。”
“我不信任他。”王源回答。
“啊？你们俩明明是最相信彼此的不是么？”经纪人错愕。
“在别的事情上是，我最相信他。即使下面是万丈悬崖，他告诉我跳下去不会死，我也会跳。但是感情……”
王源出了神。
患得患失。若即若离。
这个世界上谁能保证永远爱另一个人？谁能保证下一秒不会出现与对方更相配的别人？
如果最后的结果是永远的失去，那从一开始就不去拿那颗糖果，会不会比较不难过一点？
王源知道自己踩入了绕不出来的魔障之中，沉溺在深海里面，困在这一局死棋里。
“好了，”他止住经纪人似乎还要说什么的意图，“我自己心里面清楚。就这样吧，一边走一边看看，反正，暂时应该还不需要作出什么抉择。”
经纪人听了王源最后一句话，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没有把自己隐约知道的事情告诉他。
在上海只呆了不到一个星期，访问签证因为有出品方那边接洽，很快就下来了。出品方的意思是尽量在过年前拍好英国戏份，中间大概有不到两个月。因为之前有过不少国内电影取景国外，三四十天内拍好一整部电影戏份的例子，所以出品方这个要求不苛刻。
王俊凯和王源还有所有的拍摄团队很快就踏上了短暂的旅途。
扮演两位老人的是国内两个老戏骨演员，刚刚拿到剧本的时候两人都没有因为这里面两位老人的性取向有过迟疑，一方面是专业度，另一方面，对于他们来说这样有挑战性的反而才是到这个年纪想要的。只是档期问题，所以要后面一天才能抵达不列颠。
十二月底一月初是英国最寒冷的时候，飞机降落的时候又是晚上，众人下了飞机就觉得寒气都冷到了骨头里，沉重的浓墨一样的雾气衬着这个陌生国度所有的陈旧灰色房屋，让人错觉是不是连踩过地上的雨水潭，溅起来的都是黑色墨汁。
王源好歹在美国留学了两年，又带了团队的翻译，所以很快就和众人决定好，准备到最近的酒店先住一个晚上，第二天再去事先预约好的拍摄地。
离他们出机场的地方，最近倒是有一家走路就能走到的连锁酒店，只是到大堂一问，才知道已经没几间房空了，双床房恰好能两两安排完，安排到王源和王俊凯这里，连双床房都没有，只剩下双人间大床房。
王源尚拿着那张大床房房卡愣神，那边有两个女孩子，一个化妆师一个场务已经过来自告奋勇跟王源换了：“我们两个女孩子没事的，王导你和凯哥两个大男人，睡大床房也太尴尬了。没事没事，你把房卡给我们——”
手里的房卡就被她们抽走了，换回来双床房的房卡。
王俊凯站在一边，冷冷的英俊的眉目，不发一言地旁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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