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源·演员·chapter 10】
Chapter 10
如果生活像电视剧，随时随地都可以有背景音乐，或许尴尬的次数会少一些。王源想。
那这时候适合自己的背景音乐是什么，大概不外乎低沉大提琴喑哑拉扯意味十足，或者是某段低音节钢琴慢速敲击珠落玉碎，以此衬托自己杂乱的心情。
他后退几步，把王俊凯引进屋子，然后有些茫然地转头，似乎在自己的领地里也只能够手足无措。
“啊——你把烤串放茶几上吧。”他虚虚地点了点沙发的方向，然后脚底一转想往厨房走去，“我去拿两个玻璃杯。”
王俊凯拉住他的手腕，但是一触即放，“不用了，我去厨房吧，这烤串一定要放在盘子里的，你那个茶几大理石，带油的放上去就会洇进去了。”
王源的目光条件反射地看自己的手腕，然后没有暂停，像蜻蜓点水一样迅速地滑过自己的手腕，对方已经落下的手，顺着他铁灰色硬挺的袖口一路滑上去，路过肩头和喉结，终点站在他的高耸挺拔的鼻尖，然后转开了视线。
整个过程大约只有两三秒。
两三秒之后，王源就恢复了低敛眉目的样子，甚至连嘴角已经翘起，脸上浮现出公式化的完美笑容，等王俊凯看过来的时候，他又变成了那个遥远的，手触摸不到的样子了。
王俊凯失望地转回了头。
“行，我去沙发那里坐着等你。”王源的声音里有格外雀跃的笑意，“好期待烤串啊，我在外面两年太想吃地道的烤串了……”
“嗯。”王俊凯沉沉地回应了一声，走进了厨房。
公寓是个小高层，精装修加上挑高，在寸土寸金的帝都价格不菲。王俊凯一边抽出盘子一边四处观察着。他和王源都没什么背景，要在水深的四九城闯出名堂来，谁都不容易，即使有所谓的“年少成名”，可是谁都知道，这个世界上，希望看见“伤仲永”的人远远多于真正祝福你平步青云的人。更遑论娱乐圈，利字当头？
他不知道和自己渐渐疏远的那几年里，王源是怎么过来的。他们会时不时见面，都是约在吃饭的地方或者是娱乐场所，成为大人的同时他们也开始成为演技越来越精湛的专业演员，太多时候王俊凯自己都不知道在王源面前表现出来等那个人是不是真实的自己。
同样，谁又知道，那个自己看见的看似万花丛中过，放荡不羁爱自由的王源，是不是真实的王源呢？
王俊凯端着几个盘子走到客厅的时候，王源已经拿着手机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了，两只脚都还穿着那双白白的毛茸茸的拖鞋，一只脚放在沙发上，一只脚放在沙发靠背悬空着。他走过去拿自己的手肘打掉王源的脚：“穿着鞋还把脚放沙发上，你嫌你自己的沙发太白了是么？”
“怕什么。脏了叫专业洗沙发的来洗不就好了。”王源嘟嘟囔囔地放下脚，不甘不愿地撑起身子。
王俊凯把装满烤串的盘子放在沙发上，又折身去开红酒和拿杯子，走回来的时候看见王源已经盘腿坐在地毯上开吃了，见他走过来，还冲他挥了挥手里握着的手机。
“哎，大股东，不跟我解释一下？不跟嫂子结婚了？”
王俊凯手里紧紧地握着两个红酒杯，眼前的青年一吃东西，仰月唇就会不自然地微微嘟起来，和几年前，甚至和十年前都还一模一样。他觉得自己大概闭上眼睛都能描摹出王源唇线的样子，唇角微微的上翘弧度和埋进深处的凹陷，上唇有一个小小的唇珠，笑起来或者紧张起来的时候会往里按进去，只有平时才能看得见那朵唇珠。
他笑了笑，端着酒杯走过去。“是啊，但是为了这个，我现在也穷到一贫如洗了。”
所有资产套现换回了星娱的股票，纯资产可观手头却没有了现金。而且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他起码近年里根本不敢动那部分股，于是成了只能吃每年年底的干股分红。
王源怀疑地看了看他，见王俊凯笑得一脸坦荡不似作伪，才收回了眼神。“我不太懂这个，所以你现在没车没房没存款？”
“对。”王俊凯也学他盘腿坐下来，手肘支着膝盖托着自己的下巴笑吟吟地看着王源，“所以啊，你要不要收留我？”
他想象中的王源尴尬冷场或者害羞完全没有出现，王源当即就转过头来朝他笑了笑：“可以啊，兄弟有难我不出手，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依旧是那种蒙着一层雾似的朦胧的笑，依旧是他这几年和王源说话时王源习惯的那种有距离感的语气，都成了无趣的大人，都学会了怎么逢场作戏地说这种拉关系一般的客套话。
王俊凯很想直起身子，然后伸出一只手，去掐住王源的下巴，然后对他说，“你如果不想这样笑，为什么非得逼着自己这样笑呢？”
吃完烤串，王源满足地打了个饱嗝，然后伸出手晃了晃那个红酒酒瓶，发现剩下的不多了，于是干脆地把剩下的红酒倒进了自己的酒杯里。
“你酒量见长啊。”王俊凯已经喝得有点上脸，解开西装外套，还把里面衬衣和马甲都解开了最上面的扣子，露出锁骨和下面一点点胸肌。王源正眼都不敢看他，就鼓着劲儿喝酒。
“磨出来的。”王源回答，“在美国的时候，一开始没什么朋友，只好谁叫我出去玩我都尽量答应。一群男生都是富二代，谁在乎你是不是明星，到了之后让我喝我就得喝……那时候喝得酒都是大酒，伏特加兑苏打或者威士忌加冰，红酒一满杯一满杯地喝。”
他冲着王俊凯挥了挥手里的酒杯，“就你带来的这，我现在能喝三瓶。”
王源坐在地毯上，王俊凯坐在沙发上，位置刚刚好是俯视的角度。屋子里开了一点点的地暖，王源只穿了一件松松垮垮的薄荷绿卫衣，从王俊凯这个角度看过去，王源喝酒没上脸，反而更惨白了点。这种类型的人是体内解酒酶少，反而对身体的戕害更大。薄荷绿的卫衣包裹着他竹子一样明朗清瘦的骨骼上，背后微微地现出了蝴蝶骨的曲线。
王俊凯轻咳了咳，“酒吧混得不少吧，姑娘睡了几个了？”
王源微微侧过头来看他，内双的杏眼在眼尾飞出蜿蜒的弧度来，眼波流转美得不可方物，他自己却毫无所觉。“——哟，你还来管我这个？”
王俊凯尴尬地笑了笑，不说话。
“王俊凯，”王源突然用全名叫他，“你怎么不说说，那个我本来该有的准‘嫂子’？”
屋里的气氛似乎瞬间降低了几个度，连地暖都似乎已经撑不住夜晚的寒气了。
王俊凯停下晃着红酒杯的手，微微地扬起眼睛，去和王源看过来的眼神对视，半晌之后，他突然笑了：“这年头，这年纪，我们这个工作环境，你还相信我和她会有感情这东西？”
“不相信啊。”王源一边回答，一边站了起来，“感情是什么我就已经不相信了。喜欢——喜欢是很容易的，看见好看的漂亮的，谁都喜欢，但是如果要说感情啊爱啊——我没见过，不信。”
“你的意思是，所以你曾经那些女朋友，你都喜欢过，但是至今为止还没遇上爱的人？”王俊凯拿着红酒杯的手又微微地晃动了起来，晶莹的挂杯乖巧地附着在透明的杯壁上，在灯光的照射下微微地反光。
王源一口闷掉了剩下的红酒。
“反正我还没遇上那个让我能认真起来的人——话说回来，王俊凯，咱们俩说这些，是不是挺没意思的？”
毕竟，曾经的他们，是闭口不提感情的。
就算在关系最暧昧、还在同一个队里的时候，都是这样。你我谁都不提，享受互相之间那种比暧昧更具张力的亲密关系，占有欲照常有，生活被无孔不入的对方侵蚀，总觉得这样的状态能维持到地老天荒，像是台上一出戏，谁都不愿意喊停。
全世界都以为我们曾经在一起。或者不如说，连我自己，都以为我们曾经在一起。
但是最后还是被时间的磨合，还有对名与利的渴望占了上风，连其实在疏远，彼此都未曾察觉。后来彼此都找了女朋友，都开始了新生活，与其说是去喜欢了别人，更不如说是对自己太自信，自信自己不会失去对方。
可是现实是，还是无可挽回地疏远了。
到这样连坐在一起喝酒都要半真半假地试探对方的地步。
王源说完那句话之后不敢看王俊凯的表情，放下酒杯就说了一句自己想去卫生间，然后快步地走进卫生间反锁上了门。他撑着冰凉的大理石洗漱台，看着卫生间昏黄灯光下镜子里的自己，一脸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表情。明明这不是比赛，但是他还是不愿意再王俊凯面前表现出来但凡一点点的软弱。
“为什么给我希望……”他茫然地对着镜子自言自语，“给我希望，然后再收回……？”
感谢松软的拖鞋底，王俊凯走到卫生间门口也没有发出丝毫的声音。
他拿额头去轻轻地抵住厚重的木质门，隔音太好，他听不到卫生间里任何的动静。
“没有遇上可以认真起来的人……”他想着王源刚才的回答，转了下身子，拿自己的背贴上了卫生间的门，然后微微仰起头来毫无目的地盯着走廊天花板的墙线和壁纸。王俊凯没有表情的时候，嘴角本来就有点严肃的下抿的感觉，这一刻五官的凌厉感更盛，像是想做什么却又在努力压抑自己的感觉。
王源现在已经变成他无法控制的人了。
这个认知即使从前就有，但是从未像这一刻一样，从心底里熔岩般喷涌出来，然后湮灭了他所有早已为自己建筑好的设想乌托邦。
老饕说得对，他凭什么有自信，只要自己转了头，就可以看见对方站在原地等他呢，明明知道对方跟自己一样，早有情史而且簇拥者甚众。他凭什么有自信自己可以成为对方独一无二的存在呢。
正在这时，卫生间里终于有了响动，似乎是手机铃声，然后许久之后才是王源接起电话来的声音。王俊凯微微偏了偏脑袋去仔细听，只怕这时候又来一个来意莫测的人。
“喂——”王源隔着木门的声音，轻轻脆脆地，“是我。”
那边似乎说了些什么，就听王源回答：“没有，不是我，我当时马上回国了。”
然后又是长久的寂静，应该是手机那头的人在继续说。
“是的，是的，好。”王源回答，“那我马上回来，你帮我先顶着。”
王俊凯快速地直起身子离开卫生间门，三步并两步地悄悄走回到了客厅的位置。
果然不一会儿，王源从卫生间里走出来了，脸上湿漉漉的，似乎是刚刚洗了个脸，在进卫生间之前那抹一闪而过的脆弱感果然已经消失殆尽了。
“——我学校那边出事了。”王源看见王俊凯，还没等王俊凯仔细问，就抢先回答，“你如果本来的公寓已经抵押给银行，马上就要搬出来了，那就干脆住我这儿吧，反正我不在也就空着。一会儿你把你的指纹存进开锁系统里。”
说着，他一边脚步匆忙地去更衣室收拾行李，王俊凯连忙快步赶了上去：“发生什么事了？需要我帮忙么？”
王源摇摇头，好笑地看着他，“我学校里的事情，你能帮上什么忙？没事……”
“那你还回来吗？”王俊凯口不择言，手伸出去一把按住了王源叠衣服的手，“不……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什么时候回来？”
他才不想刚刚给自己创造了机会，却又被这样那样的事情硬生生打断。
王源低头看着王俊凯按着自己的手，突然觉得似乎和对方接触到的每一寸肌肤都敏感得像是神经元以可怕的倍速朝着大脑皮层传递着。
“……尽快。”他听到自己的回答，“你在这里等着我。我会尽快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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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折点？